母亲18岁的时候,就嫁给了我的父亲。婚后,除了一间小小的耳房暂时栖身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一年后,我的大哥出生了,父亲到外地去做了一名小学教师,母亲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接下来是我的二哥和一个姐姐,我们四姊妹之间只相隔几年的时间,如此快速的人口增长,在那个靠工分吃饭的年月,是何等大的负担呀!每年,我们家都有三到四个月粮食不够吃,主要靠包谷、蚕豆等粗粮充饥。因而,在我很小的时候,首先学会的是吃拌包谷饭、蚕豆饭和面疙瘩。有的年月,就连包谷饭和面疙瘩也吃不上,那就只有白菜煮面疙瘩充饥了。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母亲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机缘巧合,母亲学会了裁缝手艺。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她心灵手巧,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穿的衣服,都出自母亲的手,我们姐妹也经常吃到邻居们给的零食。在缝纫机的嗡嗡声中,我们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这是母亲留给我们最美的记忆。
记得有一次,母亲领着我从外婆家刚回来,就看到我家的一头大猪被毒死了。伤心欲绝的母亲坐在地上哭了好半天。在那个年月,一头大猪就是全家经济收入的“半扇”。母亲没有因此倒下,而是擦干眼泪,很快买了一只小猪仔来养。
好不容易等到包产到户,四个子女都长大了,父亲也调回家附近工作,谁知父亲脾气太倔,和大哥二哥家的关系都不好,不是和这个争执,就是和那个吵架,母亲整天夹在在中间做和事佬,常常哭天抹泪。
我十岁时,父亲突然得病去世了,家里的天都塌了,大哥家又离婚了,可怜我的母亲一手撑起了这个家。读高中时,因没有生活费,我就不想读书了。有一天,母亲带着我和大哥,去县城老车站给人家搬煤,那是我自记事起吃过的最大的苦,从早搬到晚,收入十元钱,母亲高兴极了,给我们每人买了一碗米线。在艰难的岁月中,母亲教会了我吃苦,用生活的苦给我好好的上了一课,鼓励我克服困难,重返校园。
我大学毕业了,工作了,被分配到了边远山区,一去就是四年。工作上不大顺利,想辞职去省外打工。母亲知道了,毅然放下手中的活,来帮我带孩子,鼓励我坚持下去。就这样,母亲陪了我两年半,直到孩子上小学才回家务农。是她,让我懂得了平凡的工作和生活中蕴藏着不平凡的意义,从而有了坚持的勇气。
就在母亲去世前的一年,我的丈夫突发脑溢血,我带儿子在医院照顾丈夫,母亲拖着病体,天天早上六点,晚上七点,准时打电话给我,问问我丈夫的情况,叫我别着急,好好看病,千万别放弃,一定会好的。是母亲的谆谆教导,陪着我,陪着我们一家走出了困境,迎来了美好的生活。
母亲无私地关心着自己的子女,却从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从母亲第一次发病就没有见好过,总是嘴唇乌青,脸色发黑。当知道她的病需要十多万元才能做手术的时候,母亲坚决不做。那时我们兄弟姊妹四人都不富裕。我老公虽然开了几年的店,因为买房,实在拿不出太多的余钱。但我还是召集了兄妹四人,表示只要母亲愿意,我可以承担50%的费用,而三个哥哥姐姐只需承担剩余的50%。
可母亲却说什么也不愿拖累我们,为了不让我们难过,母亲还举例说:“隔壁村的老胡头,也是风湿心脏病,花了那么多钱,可没活多长时间。”
我后来还是带母亲到医院做了检查,并在朋友的帮助下联系好了心脏病方面的专家,但是母亲最终还是拒绝了手术。
2019年冬天,母亲驾鹤西游。
如今,只要在炊烟升起的地方,我都会忍不住驻足停留;只要听见有人叫妈妈,我都会忍不住循声而望。自母亲离去之后,我品尝过无数好吃的饭菜和食品,但再也吃不出妈妈的味道。母亲用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我依然用“老妈”这个称呼保存,只是再也不敢拨打……
回忆一幕幕,想念一幕幕,心痛一幕幕。我对着天空再喊一声“妈妈”,风中没有母亲的应答,我只依稀听见天地间有首歌在唱:“娘啊娘,白发亲娘,你可是又在村口把我张望……”感谢母亲,教会我做人的道理,教会我乐观,坚强地面对人生中的磨难。感谢母亲,陪我走过人生的雨季。感谢你,我最亲爱的母亲。(胡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