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户的篱笆墙上,牵牛花一步一步爬上去,红、白、紫相杂的小花朵,给篱笆墙披上了一件花格子衣裳,乡下人简朴的时光中,也便有了意趣和诗意。
篱笆由棍子、竹子、芦苇或灌木构成,用来保护院子和菜畦。南宋杨万里有诗曰:“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从小绕篱而居,这首篱笆名篇小时候我在课本里读过,诗里逐蝶踏花之趣同样也是我的童年。
那年秋天,庄稼成熟了,一车车玉米秸秆拉至家中,父亲就用玉米秸秆围了一个篱笆墙。父亲将一捆捆玉米秸秆并排立起来,每隔一段栽一根木棍,中间再用横木棍固定住,一个严严实实的篱笆墙就建成了。日子一步步往前走,白鸡在篱笆墙边啄食,瓦楞草在头顶上随风摇摆,母亲在篱笆院里晒苞谷、舂米、拉家常。年少的我拿来小板凳,坐在门前树荫下背唐诗。
那年,我家的篱笆墙坏了,父亲在水边砍了一根根绿竹,密密地织成一道栅栏,于是,我家又有了渔网一样的竹篱笆墙。正在长大的我突然感到,篱笆墙围起的地方,最踏实,也最快乐!夏天从四季里跳出来,头顶上枝条交错,小鸟啁啾,燕子欢舞,蝉声如沸,我家的竹篱笆上也充满生机。牵牛花是乡下最快乐的花,枝枝蔓蔓绕篱攀爬,忘情地爬,甩开膀子爬,竹篱笆墙成了花海。牵牛花枝蔓伸展到哪里,花儿就开到哪里。那一串串张开小嘴的小喇叭花,薄薄的,嫩嫩的,白的洁净,红的热烈,紫的沉静,开满了篱笆。一只只蝴蝶飞过来,我一抬脚,摘了几朵牵牛花,就四处逐蝶去了。
离竹篱笆墙不远处,有一个我家的小菜园,父亲用棍子建了一个木篱笆,把小菜园围起来,用来阻挡家畜家禽进去弄坏菜畦。父亲在小菜园里种上黄瓜、西红柿和豆角,每到夏季,黄瓜藤、豆角秧使劲往木篱笆上爬,牵牛花和其它小花朵也爬上去凑热闹。小菜园里缀满果实,木篱笆上藤蔓相拥,各色怒放的花朵点缀其中,好一派热闹景象。
我们的村子不大,200口人,几十间屋舍,这巴掌大的地方却有着数不清的快乐和童趣。我听过长长的牛哞,常常见到花斑鸡在墙根啄食,看惯槐花开了一树又一树,那些快乐的柳絮把水塘染了一层白色。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很多人都穿着草鞋,最爱穿格子上衣的村妇总有忙不完的事。
寒暑回转,节气往复,村外土地忽而翻卷绿浪,忽而灿黄如橘,忽而又洁白似雪,奇妙的大地一倏忽便是另一幅画卷。这一幅幅景观,会让人想起渔歌和橹声,虽为牛羊奔跑之地,却似看到碧水和帆影。
小村庄热闹起来,又是一番景象。黄鹂在邻家树上鸣啭,紫燕在乡村的天空穿行,一只只小蜜蜂不停歇地在花枝间采撷花蜜。四季里,夏日蝉鸣嘹亮高亢,到了凉秋,蟋蟀弹琴,百虫唧唧,如细雨遍洒大地,声调也便和缓下来。若城里人来村庄寻稀奇,那就选个恰当时节,独立黄昏,侧耳倾听,小村庄的泽塘里,便会传来蛙鸣一片。
村庄虽小,朴实自然,春时槐花似雪,夏日浓叶盈窗,秋月红枣满枝,冷冬寒枝疏朗,谁也夺不去村庄之美!(董国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