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整理那几柜子旧书的时候,从《艳阳天》的扉页间突然闪现出几张全国粮票和河北省地方粮票。这几张粮票,让我足足端详了半个多小时,如老友重逢。
现在五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粮票是我国在上世纪50至90年代计划经济时期的特殊票据。城镇居民就不用说了,农村出生的人,出门办事、上学,有一样东西,你必须得带,它比钱还重要,那就是粮票。那个时代,缺钱了,好借;缺粮票了,不好借。于是人们把粮票形容为“吃饭的护照”、“出门的通行证”,没有丝毫的夸张。
为什么我对粮票永世难忘呢?那是因为我是农村的孩子,考上中学之后,距离学校二十多公里,必须得住校。学校食堂为了统一管理,要求住宿生必须交粮票,学校再用粮票到学校附近的粮站购粮。上学期间的粮票大都是父亲到十公里之外的北冶粮站去兑换,然后等到月假我回家后把粮票带到学校。我返校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节省着用,说家里的粮食可是见底了。
光阴荏苒,初中毕业后,我当上了民办教师,在距离老家十几里地的一所中学教书,当然也得往学校食堂交粮票。我当了六七年的民办教师,到粮站兑换粮票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可是有一次,让我刻骨铭心,难以忘却。
那天,上完上午的课之后,我用自行车驮着百十来斤粮食,急着往北冶粮站走。因为道路崎岖不平,再加上要爬很高的一个坡,大约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粮站。下午我还有课呢!心里着急,下坡时骑得很快。当我路过一个村庄时,正好赶上小学生们中午放学,孩子们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的,也不管来往的行人。我为了躲避孩子们,左闪右躲,最终还是撞在了一个孩子身上,孩子倒地了,我的车子也倒了。更为不幸的是,装粮食的口袋让车子的后轴划了一个大口子,粮食直往地下流,偏巧地上还有一洼水……
当我镇静过来之后,赶紧先把孩子扶起来,问了问孩子碰着了没有,需要不需要去医院。孩子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没什么事。我让他走几步看看,孩子走得很稳健,这个时候,我提着的心才落下来。接着就收拾我那些掉在水洼里的粮食,看着又是泥又是水的粮食,急得我快哭了。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过来一位老大娘,看到我的情境,告诉我,你不要着急,等一会儿,总会有办法的。不一会儿,那位大娘拿着簸箕,笤帚、笊篱和一个小口袋到了我面前。我俩先把地上的那些粮食装在那个小口袋里,接下来,老大娘又掏出针线,把划破的那个口袋缝好,最后告诉我,你去粮站后赶紧把那些带泥土的粮食用水淘洗一下,马上晾晒,那些粮食还没有完全湿透。
我使足劲猛登车子,不一会到了粮站。我说明情况后,粮站的同志帮我把那些有泥沙的粮食淘洗了两遍,晒在了太阳底下。我问这些粮食到什么时候才会干透,他说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差不多了。我看了看手表,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赶紧骑上车子又是一阵猛蹬,平时上不去的坡也能上去了。当我满头大汗,一身疲惫赶回学校时,上课的铃声也响了,我猛喝了几口凉水,拿上书和备课本走进了教室……
第二节课下课后,我二话不说,骑上车子又向北冶粮站奔去。当我把粮食兑换成粮票时,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才知道中午忘记了吃饭。我忍受着极度的饥饿返回了学校……
随着时代的发展,粮票终于在1993年退出了历史舞台。看看现在,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物资充足,一部手机轻轻一点,物品就送上门来。这是社会的巨大进步,伟大祖国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大幅度提高。(李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