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陪伴母亲,我时常回老家小住。
乡村的节奏舒缓悠然,像清澈的秋水脉脉无言。夜幕初合,城里正是霓虹流彩歌舞升平,但这里早已安然入眠。
前日,小酌微醺早早入睡,夤夜即起,信步踱出小院,欣逢仲秋月满,晴空碧蓝如海,圆月如碧,能清晰看到月宫的山繁茂的桂花树和怀抱小白兔的嫦娥,夜如昼,能细数秋毫。旷野远眺村落树木糅合一体,虚实浓淡高下错落如水墨画的底色,山奔海立蜿蜒不绝,几抹青紫的云带托起圆月恰似海树生花。月驻树巅,触手可及,银光泻地,风摇碎影,满地黛影叠叠,憔悴恹恹,秋虫凄凄暗香浮动,一个冷冷的清秋。
耿耿皎皎月,悲情广寒宫。围绕嫦娥奔月的传说很多,但我最喜欢这个结局圆满的版本。为免于仙丹落入歹人之手,嫦娥只得独自吞食,遂飘飘成仙,飞去广寒宫。月宫寂寞,嫦娥终日思念丈夫后羿郁郁寡欢,后羿更想念妻子嫦娥真情切切,双眼哭出了血。他求助王母赐仙丹愿飞到月宫伴妻终老。王母答应只能给他半粒仙丹,且不能化为人形,自己选择动物托身。后羿知道嫦娥喜欢小兔子,所以就吃了半粒仙丹化作小白兔升上月宫。小白兔蹦蹦跳跳来到嫦娥面前,因为不会开口说话,只能仰脸望着嫦娥,泪流涟涟。嫦娥看到那红红的眼睛就知道是丈夫后羿的化身,于是紧紧把小兔子深情地抱在怀里,此后夫妻团圆长相厮守。每年的八月十五圆月时,嫦娥都会怀抱小白兔向人间祈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人生事难全,更多的是聚散悲欢。寒烟缈缈,故人杳杳,清香一缕随风去,只剩孤影照秋寒。
天欲晓,秋月白,淡淡广寒宫。月亮由青春稚嫩的鹅黄渐趋华发中年的模样。顽皮的夏季热闹了一阵子嘻嘻哈哈地走了,秋天的拂晓寂静肃穆,湿漉漉的有些阴暗,像一个跋涉已久的独行者,一任黑暗与凝滞的欺压。春天是少年,一切都是懵懵懂懂,瞪着大眼睛追着飘飞的蒲公英跌跌撞撞地奔跑;夏天是青年,袒露着雄壮的筋络,握紧双拳,向天而歌;秋天是中年人的成熟和沧桑,身后是茫茫雪冬的肃穆寂寥。
“胸中块垒酒消尽,无须壮志薄青云”。圣人曰:中年戒之在斗。少缺了好勇斗狠,更多了淡定闲舒,待人以和持己以戒。“闲田三亩弄鸡黍,千杯浸湿万卷书”。酒微醺花半开,生命之秋元神朗彻,正所谓:海棠春已远,菊花秋正浓。
风乍起,秋色动,我走进了生命的深秋。 (田振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