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移动版，省流量，体验好一个清晨，到书房给那几盆不起眼的小花浇水。突然，看见那棵绿油油的栀子，竟然酿出了白色的花苞。
这是偶然在集市上花十元钱买的，原本以为，它不会开花的。当时看它绿油油的，每根枝条上都顶着一个饱满的骨朵儿，生机勃发，马上就要绽开的架势。买回家没过几天，原来的“骨朵儿”不见了，展开的是四片绿油油的叶子。我心想，也许它还小，再长大一点儿就会开花的。
就这样，一茬接一茬的“骨朵儿”，带给我一次又一次开花的期望，过几天又逐渐破灭。
转眼几个月过去，这花儿仍然没有开，倒是长高了许多。对生的卵形叶片，茂盛而又紧凑。看着它一天天只顾长高，却不开花，我对它的期盼也渐渐淡了。
小时候，母亲也很爱养花。尽管那时家里一贫如洗，母亲却从没有淡漠养花的热情。没有钱买花，她就从亲戚邻居那里，东家剪一花枝，西家要点花籽，自己悉心扦插、播种。渐渐地，家里的窗台、阳台、院子里，到处都摆满了花儿。说来也怪，她随便剪回来的花枝，找个破瓦罐、破盆子，铲点土栽上，花就听话地活了。看到花缺肥，母亲就把打碎的鸡蛋壳、淘米水，甚至过期的小药片，随手放在花盆里，算是给花儿增加营养了。
除了父亲，家里没有别的男劳力。为了养我们姐弟六个，母亲不得不和男劳力一样下地干农活。不管白天干活多累，到家给我们做完饭，她自己顾不上吃，就忙着侍弄她的花儿。下小雨时，母亲会把花一盆一盆搬到院里，让花接受天然的雨露滋润；大风暴雨的日子，她就像呵护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一盆盆把它们搬进屋里。
就这样，母亲把一个个小枝芽、一粒粒小花籽，养成了一盆盆盛开的鲜花，甚至还有金桔、石榴、红辣椒等各色果实，给家里平添了些许高雅。
从小到大，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倒是母亲的花儿，成了邻居们夸赞的亮点和骄傲。在邻居和亲戚们的赞美声中，我看到了母亲难得开心的笑容。
也许是受母亲影响，我也喜欢养花。2000年，我贷款买了第一套楼房。因为没钱置办家具，客厅显得空空荡荡。我想，要是有盆儿像样的花儿该多好。
二哥知道了这件事，让我到他家拉花。这是一盆比我还高的滴水观音，笔直挺拔，绿油油的大叶子，肥厚而对称，像一把把大蒲扇。说实话，我当时真有点儿不敢相信，二哥会把这么好的花送我。
二哥说，你刚搬新家，也应该有盆像样的花儿。他养花喜欢从小养，喜欢养花的过程，家里还有盆小花，他再慢慢养，几年又会养这么大了。我的眼睛温热而潮湿，脸上却是掩藏不住的喜悦。
这盆花，成了我新房中最美的风景。
这些年，又搬了几次家。每次搬家，都有同学或朋友送来鲜花。这些花儿，价钱肯定都比那盆滴水观音贵，却没有一棵花儿能比得上它在家中的地位。
回想起来，母亲养花，是因了一种爱美情结，更是热爱生活的体现。我们每个孩子也都像她的花儿一样宝贝，在她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当我们不在的时候，花儿就是我们；我们在的时候，我们就是她眼里的花儿，她引以为傲的花儿……
二哥当年，把他最喜欢的滴水观音送给我，那也是当时他家里最好的花了。能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人，这需要一种胸襟、一种情怀。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当时二哥说的那句话：我喜欢养花，更喜欢把花从小养大这个过程。我知道，这句话，是二哥养花的心得，更是二哥给我心灵的慰藉。
村上春树说：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如今我养的这盆栀子花，也许是最好的诠释。
仔细想来，人生也和养花一样，越是期待，觉得花开得越慢。其实，静静地享受过程，要远胜过花开的喜悦。
母亲走后，我在她坟前亲手栽植了四株丁香。每当清明时节，山野里远远地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这是山村里没有的品种。只要闻到这种花香，就知道离母亲越来越近了。母亲在世的时候，喜欢用花与人交流。相信她在另一个世界，闻着花香，也会对亲朋们自豪地讲述着她的花儿。（滕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