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失去了父母,家乡就只能称作故乡了。对于故乡,我有着太多的眷恋和思念,尤其是逢年过节,情更幽,愁更愁,午夜梦回,常常泪湿衾枕,缕缕乡愁,氤氲在心头。过往的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像放电影似的出现在眼前,历久弥新,终生难忘!
从我刚记事起,印象中村子北边就是一大片梨园,归集体所有。有多大面积不知道,似乎和半个村子一样大。当春天来临,梨花绽放,远远望去,整个梨园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那一团团一簇簇的梨花,像是涌动的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在春风的吹拂下跳跃着,舞动着,是那么豪放不羁,洒脱迷人。美得让人窒息,让人震撼!待走近些观看,那雪白的花瓣儿就好像仙女白色的纱裙,随风飘落。又像是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一阵春风吹过,拂过朴白的花瓣儿,牵出一缕暗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用那句赞美梅花的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形容梨花,岂不也恰如其分?
啊!故乡的梨园,简直是人间仙境!多么令人心驰神往,流连忘返。但是,儿时的我们是断然不敢私自闯入梨园去玩的。因为在梨园深处最北边,是村里的墓地。村里所有逝去的先人们都在那里长眠安睡。村民们说那里是祖坟,是圣地,从来不敢轻易涉足打扰。
那时候,正是农业学大寨时期,各生产队都会抽派一些年轻的姑娘组成“铁姑娘队”,去梨园劳动,我二姐也在队列中。她们在梨园里剪枝锄草、浇园打药、疏花疏果、登高爬低,一年四季都忙忙碌碌,不得轻闲。秋季,梨果成熟了,那黄澄澄的梨果压弯枝头,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挑动着人们的嗅觉和味蕾,令人垂涎欲滴。
偶尔有一次,二姐将梨园犒劳她的一只大梨带回家,给我们小姐弟尝鲜。那是我记事后第一次吃梨。那种爽脆甘甜,甘之如饴的味道,令我口舌生津,久久回味。感觉天上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桃子也一定是这个味道了。不懂事的弟弟尝过这个甜梨后,更是欲罢不能了。每天傍晚,都等在胡同口,只要远远瞄见二姐下班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也不管不顾二姐的同伴在场,伸着小手把二姐的上衣口袋和裤子口袋掏个遍,然后,失望地撅起嘴,悻悻而归。
我十八岁那年腊月,我那勤劳善良,淳朴厚道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母亲操劳一世,为了她的九个儿女耗尽了自己的精力和心血。母亲走得是那么不舍,她是放心不下我和弟弟啊。在梨园深处,母亲坟前,我们兄弟姐妹身披素白的孝衣,跪倒一大片。就像是盛开了一树树洁白的梨花。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从此只要走进梨园,就仿佛扑进了母亲的怀抱,感到无比亲切和温暖。那颗愁肠百结的心灵能够得到片刻的宁静。我爱梨花,更爱有着梨花般素洁、高贵、清白品质的母亲!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30多年过去了。梨园早已不存在了,园林承包人栽种了大片的速生杨。几年前,我正直本分的老父亲92岁高龄时,无疾而终,驾鹤西去,去另一个世界陪伴母亲了。
又一年的清明节到了,我在父母坟前长跪不起,一任思亲的泪水决堤奔涌,我的思绪又回到故乡那片梨园,回到儿时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白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