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古董自行车

我骑自行车多半生，先后换过几辆，丢了一辆，最后这个老伙计一直陪我到现在，成了老古董。

1956年我刚参加工作，供职峰峰市专卖事业公司批发部，那时单位还没有共用小轿车，只有自行车，我便学会了骑车。不久，又调到了马头批发部，1957年下半年，马头由峰峰交给邯郸市，批发部也直属市公司领导了。这个批发部仅三人，负责人是郝中月、会计是马守坚，我担负门市营业工作，他俩比我年龄大好多。一次让我骑车替老马去邯郸市公司报表，由于骑车技术不好，又不懂交通规则，骑经邯郸市区和平路段时与对面的自行车相撞，碰碎了人家的车灯，交警立即走来处理。咱是逆行违犯规则，没理儿，忙检讨说是首次来邯郸，不懂规则，请原谅。交警说：“我见你来过邯郸好几次了！”我一听就知道是诈我的，因我根本就没来过邯郸，所以捶胸顿足地发誓没来过。交警和车主看我人老实，态度又好，没让我赔，就放我走了。

我家姊妹多，我又是老大，经济困难，为了照顾家，1958年，我向组织申请从邯郸调回了峰峰矿区，这样离家近了三分之二。那时，我月薪只有24元，省吃俭用攒点钱，全部接济了家里，解决烧煤和买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每次回家都是徒步，翻山越岭走近路，也得走三个小时。那时的自行车就像现在的高级轿车，一般家庭是买不起的。煤矿工人工资最高，我原籍邻居王开泉，解片的分别在羊一矿和牛儿庄煤矿下煤窑，他们都有自行车，曾多次路过新市区带我回家，那时的路不像现在的柏油路面，逢沟或上下坡还得下车走，但总比徒步快得多。当时，我是多么奢望有一辆自己的车。父亲非常体贴我回家的辛苦，不知他怎么筹措了100元钱，从岳城集市上买了一辆旧自行车，这个车没闸没滑泥板，是个“光棍儿”，骑车下坡须用右脚蹬在前轮胎刹车，这就是我的第一辆私有自行车。

1960年经济特殊困难时期，我小弟才二三岁，体弱多病。为增加他的营养，我从农户家用粮票买了10斤小米，用天津蓝旧单裤腿装上，绑在后车座上。夏季的一个星期日往家送，这天烈日炎炎，累得我汗流浃背，当翻过北涧沟村南坡时，发现米袋丢失了，当时心如刀割，分析是后车座简陋，没有扎紧，丢在三矿至北涧沟这段路上，因为路过三矿时还有。返回寻找，哪里还找得到？我懊丧地告诉家人，母亲心平气和地安慰我说：“贵生，别难过了，破财免灾，吃亏是福。”我这才转怒为喜。

福气还真来了。1960年，伴随着岳城水库的开工建设，我爱人也享受国家移民政策的福祉，由原籍农村迁至峰峰市并安排了工作，朝夕相伴在一起，儿女三个也先后降临。虽是双职工，但工资低，还要照顾在原籍农村父母。雇不起保姆，也上不起幼儿园，只好把孩子送回老家，由父母妹妹照管，这样回家的次数更频繁了，破自行车难以为继，恰在这犯愁之际，爱人单位处理一批旧自行车，我挑了一辆功能齐全，半成新的红旗牌28式自行车。我骑车载着孩子春夏秋冬往返在回家的羊肠小道上，不知颠簸了多少趟。

上世纪70年代还是计划经济时代，买主要生活用品都是凭票供应，我恳求领导批给我一辆28式永久牌加重自行车票，我终于有了崭新的一手车。我的儿女逐渐长大，陆续从原籍农村返城上小学了，我工作忙又要照管三个孩子，回原籍探望双亲自然少多了，母亲想儿盼孙心切，常想来峰峰看看，可她自幼晕车晕船，啥车也不能坐，又是旧社会裹的小脚，只能骑驴在方圆五公里一带活动，但后来无驴可骑了。那时母亲才60岁左右，我骑自行车在村边打麦场带着她转了几圈，母亲说：“不晕，行！”就这样，我骑自行车带着母亲，早饭后起身，跨过漳河土桥直奔武安。那时的路坑洼不平，走的时间长了，就歇会儿再走。经过苏村沟底下的饭铺时，停下让母亲喝碗豆沫儿，吃个菜包。走走停停，到午后两三点才到达峰峰我的家中。母亲看到盼望已久的孙辈们天真活泼，高兴地流下了热泪。

骑车带母还有一次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我弟在保定带职学习两年期间，弟媳在邯郸生了孩子，婆母照料儿媳满月是传统习俗。那年母亲已66岁，我骑车先把母亲接到峰峰我家，住一天休息一下再往邯郸赶，峰峰去邯郸，虽然路远，但道路平坦，上下坡少。曾记得一早赶路，中间在马头镇路段饭摊上喝了碗豆沫，吃了几根油条，休息了片刻继续赶路。午时进入邯郸，在农林路段被交警拦住，说骑车带人违规并要罚款，经我好说歹说，交警看我态度诚恳，带个老人很不容易，款也没罚就放行了。终于下午2时30分到了弟媳家，弟媳感慨地说：“大哥你辛苦了，太不容易了！”

有人说：“自行车大都不是骑坏的，而是骑丢的。”上世纪90年代初，我小儿子婚礼前天晚上，我骑车去峰峰矿务局总医院对面家属院邀王大顺哥来帮忙，看到院内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不停，认为小偷偷车都是在夜深人静或无人之际才下手，于是没锁车，上楼进屋只说了一句话出来，下楼后车子就不见了，大顺哥嫂忙出来说：“这院已丢了十七八辆，丢了就别想找回，你咋不锁车？”我连肠子都悔青了。在我为此事情绪低落之时，从农村来参加儿子婚礼的三妹知晓后，开导我说：“哥，你凭票证给小强（外甥乳名）买的那辆28式加重飞鸽牌自行车放着没人骑，小强早就骑上摩托车了。”

我现在骑的就是小强淘汰的自行车。有次，我把自行车放到药房前，搭车去外采访，下午结束，人家把我送到家，翌日早晨醒后才想起自行车，遂起身去寻找，竟然原封没动。这样大的旧车子很少有人骑了，小偷偷了也卖不出去，卖到废品站也不值钱，不过，我仍然买了的新锁，生怕老伙计变成“飞鸽牌”飞走，这恐怕就是敝帚自珍吧！（邯郸市峰峰矿区 石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