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会因为人的心情而变慢速度,它如同墙上的钟,窸窸窣窣,周而复始地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交叉、重叠后,又回到原点。
算算娘得尿毒症已有四个年头,在这四年里,每天我都过得很小心。尤其到了晚上,我总会抑制不住自己,天马行空地想东想西。
大年三十晚上,已是深夜,爱人和孩子在客厅看春晚,我收拾完家务就躺下了。脚还没暖热,电话响了,娘孱弱弱地抽泣着:“我真没用,摔一跤,爬了半天竟起不来了……”我没多说半句,就和爱人直奔娘家。
满街的春联做好了迎接新年的准备,街头的灯照出新年的喜悦。巷子静静的,惟有风在作响,娘家的两扇大木门,沉重地闭着眼睛,按照习俗,因为爹过世没三年是不能贴春联的。我用力地推开门,朝堂屋跑去,好在屋子里的灯亮着,我如同朝一束希望扑来。
眼前那幕,让我心头一颤,娘在地上趴着,如同摔倒的孩子,她的身子周围布满了残碎的碗片,后挪将会扎伤脚,前挪就会扎伤手,爱人将娘从地上抱起来。看着娘肿胀的右腿,我的哀愁如同肆意的春风,来得很猛,来得很急。娘隔两天是要做透析的,倘若再不能走……
值班医生看完娘拍的片子,给病下结论:轻微骨折,最好用支架把腿撑起来,让骨头慢慢长。听到医生的说法,我顿时吸了口长气,哀愁瞬时减少一半。
想想娘每次从透析室出来,她难受的要死要活。如今腿又摔成这样子,她怎能熬得过去?!
娘年轻时不是这个样子,而是个好面子的女强人,家里修房盖屋都是她一个人张罗,遇到难事,娘常说:“不争馒头争口气,别人能做的,咱也能……”如今,娘跟命运较不来真。打实地说,人的耐力是有限的,我真不知道娘能撑多久!
回家后,我帮娘喷了外用药,让她服用了消炎药。娘可能因为爱人在场,故作坚强地说:“大过年也整的你们不安生,我躺下了,你们就回去吧。”我坐在娘后面的沙发上,折腾了半个晚上,想必她也困了,过了一会儿,娘睡着了,看她睡得很熟,我就蹑手蹑脚出去了。我不放心娘,就杵在窗前,娘打了个激灵,她立刻将脸扭到对面的沙发上,当发现屋子空落落的,眼里瞬间写满了孤单和害怕。
这场面多像我小时候呀!那时,娘总习惯等我睡下后,跑到蜡厂给人打零工。那次,我睡醒后找不见娘,就坐在炕头傻哭,黑漆漆的夜连一丝光都没有,我摇晃着上锁的门,为了制造不害怕的声音,我将暖瓶踢翻,把玻璃砸的一块儿不剩……等我折腾了几个回合,娘回来了,尽管家里挣来的东西不易,娘没舍得打我,将我搂在怀里哄。后来,娘真的没去打零工,娘说我怕黑……
如今,娘真的老成了我小时候的样子?我没有犹豫,果断地决定留下来陪娘。
凝视着墙上的钟,它随着我的思绪又转了一圈,从这个点回到那个点,亲情何尝不是一次还原!(邯郸市临漳县柏鹤学区 王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