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年的奔波与忙碌,新房装修总算快完工了。3月的一天,我们照例去开窗透气,顺便校验窗台尺寸,准备装窗帘,做入住前的最后工作。爸爸推开阳台上的窗户,只听“扑棱”一声,一团黑影倏然远去不见了。原来,晾衣架上藏着一只鸟。
我们并未看清那是什么鸟,但只见其黑影丰盈、沉重,不似喜鹊、画眉之类,倒有些鸽子的气势。晾衣架上有七八根枯藤条,因大鸟受到惊吓,刚刚有两根藤条掉在了外面的墙檐下。妈妈说这是要在我们家筑巢,兴许它还会回来。
关上窗户,我们到客厅和房间打扫卫生。没过多久,大鸟果然回来了,而且还是两只,样貌是典型的斑鸠。它们嘴里衔着藤条,相继落到晾衣架上,将藤条与它们此前运过来的枯枝拼接在一起。我悄声挪步到阳台,和它们保持大约一米的距离。虽隔着玻璃,其中一只还是有所警觉,“扑棱”飞走,瞬间惊到另一只。枯藤条被它们起飞时一踩,又掉下好几根。爸爸妈妈怪我莽撞,让我不要靠近阳台。
上网查了一下,得知斑鸠在南方比较常见,性情胆小温顺,一般在树冠安家。斑鸠若到一家人的居所做窝,说明这居所有灵性、祥瑞。我家高居十七楼,它们苦寻枯藤条不易,叼到这么高却两次被惊吓,做了不少无用功。我们又呆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看到两只斑鸠的身影。我心中稍有后悔与歉疚,不知它们还会不会来?
一周后,我们再去新房。这次大家格外小心,探清楚晾衣架上没斑鸠后,开了窗,看到它们的窝已经做好了,藤条没有弧度地完全敞开着,但中间很光滑,里面有两枚洁白的鸟蛋。我们都很兴奋,抓紧时间拍了照片和视频,担心斑鸠夫妇回来,赶快关好窗户。像商量好似的,一只斑鸠很快飞回来了,趴在鸟蛋上。我和它隔着玻璃对视着。它全身灰色,眼睛溜圆,颈脖上一圈亮色的羽毛,我便知此斑鸠唤作“珠颈斑鸠”,相对比较珍稀。但我分不清斑鸠的性别,看它的外形较大,可能是雄斑鸠。听说雄雌斑鸠是互相轮换着孵蛋的,这倒是打破了我以前认为只有雌鸟孵蛋的成见。为了不影响它们繁衍,爸爸妈妈决定继续推迟做窗帘。
一晃半个月,江南的天气变化无常。这期间下了两场大雨,有一次还夹杂着冰雹。那一夜,我难免为之担心,不知会不会惊吓到斑鸠、砸破鸟蛋?雨过天晴,我们再去看时,斑鸠已经孵出了幼鸟,两只毛茸茸的家伙瑟缩在斑鸠妈妈身下。我想,斑鸠其实很聪明,早就觊觎晾衣架上有雨篷的遮蔽,把家安顿在这里,虽难免受些风雨,但和树上相比,确实强多了。
斑鸠似是感知到我们的善意,我贴着玻璃观察,它也不飞走。我轻轻推开窗户,立时,斑鸠眼睛圆睁瞪视着我,有警惕,也有信任。两只幼斑鸠稍有些“婴儿肥”,斑鸠妈妈的身体遮不住它们了。似乎有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它们不吵不闹。我试图用手去轻抚小斑鸠,斑鸠妈妈不干了,它咕咕地叫着,羽毛蓬松开来,让自己看上去很大。这架势似乎是在表明,若我动它的宝宝,它便要攻击我。其实,我要抓住这只斑鸠妈妈,是轻而易举的事。我想到了“为母则刚”这个词,如果没有它的两只鸟宝宝,怕是早就飞走了。
因为快该高考了,我后来没有去新房。听爸爸妈妈说,斑鸠幼鸟十几天后就消失了,留下脏兮兮的空巢。它们了无痕迹地融入城市的春色,为大自然又增添了一份灵动与闲适。斑鸠一家永远不知道,我们为它们推迟了一个多月安装窗帘。当然,它们也没有必要为此说一声“谢谢”。(李浩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