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走时,冬天即将过去。她刚走的几天里,母亲一睡觉就梦见她在身边说话,转身之际亦恍惚看见她的身影。而我,一放下手中的事情,耳边不由响起她的声音。
儿时,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能见到大姨。印象中她是位好强的女性,家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物件也摆放得井井有条,墙角边和窗前的月季、凤仙花竞相开放,与一般农村家庭大不相同。大姨夫常年在外,一个月难得有几天回来,家中的几亩地和四个孩子都是她一手照料。每次去看外祖母,留宿时我总会到一路之隔的大姨家。舅舅姓张,大姨夫姓徐,“姓徐的总要住在姓徐的家嘛!”常常晚饭后,我用袖子抹抹嘴,摸摸肚皮发点感慨。舅舅听了直骂我“小龟孙”,外祖母把拐杖使劲往地上磕了两下,我独自跟在大姨身后闪入夜幕中。次日清晨,早餐一定少不了荷包蛋或者油条。
记事起,大姨就留着短发。一次,东北的三舅托人从国外给外祖母买了两盒进口药,舅舅要我看看说明书,那时我正读初中,勉强识得上面几个单词,却不懂意思。大姨拿过去,凑在眼前一行一行地轻声念出来后,逐句把意思讲给我们听,每日用量和注意事项也译得非常妥帖。当时,她已快六十岁的人了,丢掉书本至少也有四十年了吧。母亲常说,家中最有学问的其实是大姨,她是正宗的老三届毕业,要不是结婚早,至少也是个吃公粮的人。
转眼间,大姨离开已两个多月。清明将至,我只能在春风中默默思念她。(徐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