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娘患病后,脾气变得很怪,大事小事都爱发脾气,虽然我很小心,但也管不住娘的脾气来得快。
那个周末,我在屋里做饭,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赶紧跑去开门。安装天然气壁挂炉的师傅探着脑袋,扯开嗓门吆喝:“这个巷子就剩你门家了,还装不装壁挂炉?”我还没开口,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她朝安装天然气壁挂炉的师傅说:“催什么催,都是为了挣钱,才瞎说的!”听娘这样说我就来气儿,人家不欠我们的,凭什么给人家说难听话。过冬天,倘若不安装个壁挂炉,用空调取暖太干。我不敢明做主,怕娘再跟我针尖对麦芒嚷起来,我将安装天然气的师傅送出去,满嘴祷告:“她是个病人,别往心里去。”好在人家一个大老爷们没计较。
跟我童年比,娘完全是我的翻版。倘若谁沾到我的边,跑到哪儿我都会不依不饶。还记得我和小胖玩跳皮筋儿,她跳得太猛,把跳皮筋儿给我弄断了,我连哭带闹,找到小胖家让她赔,条件只有一个,不要新买的,也不要钱,还要原来的。惹得小胖娘哭笑不得,知道我脾气怪,小胖娘跟我讲了老半天好听话,这才平息了跳皮筋儿事件。
夜晚,娘高烧不止,在一旁抽个不停。幸亏我来得及时,我将衣服拿起来给娘穿上,娘如同个孩子似的,我怎么穿,她怎么脱,嘴里还不停地囔囔:“俺不去医院,俺就在家。”她的固执让我又急又气,若不是亲娘,我真想说几句难听的。没办法,只能僵持着,两分钟不到,娘脸上开始冒虚汗,劲儿也没有开始足,我连哄带夸地说:“有病看医生,这样少遭罪,还少花钱。”娘终于同意了,我背着娘朝医院的门诊楼跑去,她瘦弱的身体如同我小时候一样。
12岁那会儿,我瘦得皮包骨头,整天病蔫蔫的,只要我的头痛病上来,难受得我在床上打滚儿,没少折腾了娘。还记得那次,我的头又疼起来,我扯着头发要死要活,娘将我搂在怀里,一边安抚我的情绪,一边对我讲:“不会有事的,有事了,娘拿命给阎王爷抵。”为了给我看病,娘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从村子的南头跑到北头,又将三村五里有名的医生看了个遍,可头疼病就是不见好转。那天,娘听说南村的医生有个偏方,娘不顾一切又带我去看。
如今,娘没糊涂,65岁的人如同80岁人的身体。尿毒症虽然是绝症,她每次难受起来都是要命,钱没少花,罪也没少受。娘每天的生活很规律,除了医院就是家。所幸的是,娘又逃了一劫,她躺在床上,将脸转向一边,我喂她喝水,她嘴也不张。眼里噙着豆子大的泪珠儿,她看了看我,又哭起来:“大妮儿,娘活明白了,别给娘花钱了,娘得的就是治不好的病……”我急忙堵住娘的嘴,生怕她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最终,我确定娘的脾气是从哪儿来,我宽慰她:“只要能花上钱,不算啥。钱再多,买不来家;钱再多,也买不来娘。”
窗外的寒气就这么不跟人商量地来着,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我看到娘睡得很实。 邯郸市临漳县柏鹤学区 王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