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河北两大烈士陵园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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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陵园作为褒扬先烈、传承精神的纪念设施，不仅安葬着为祖国解放事业英勇献身的革命烈士，更体现着英雄烈士不屈不挠、不畏牺牲的民族精神。华北军区烈士陵园和晋冀鲁豫烈士陵园是河北省150余处烈士陵园中建成时间较早、规模较大的两处烈士陵园。

这两大烈士陵园是怎样建成的？它们有着怎样的前世今生？安葬在陵园的烈士身后有着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用小米拨发工程款

现在的人们可能很难想象，建造一所规模宏大的烈士纪念建筑，在当时的历史条件来说是相当不易的。“晋冀鲁豫烈士陵园1946年3月奠基，1950年10月落成，到今年是70周年。”晋冀鲁豫烈士陵园史料研究室主任张静介绍。“抗战胜利后，又进行了上党、平汉战役，晋冀鲁豫边区南面的安阳、北面的石家庄、东面的广府都还没有解放，边区财力有限、物资匮乏、交通不便。烈士陵园就在这硝烟未尽的岁月里开始建设了。”

陵园建设之初，建筑设计人才奇缺，遍寻边区各地，竟找不到一名建筑设计师。张静说：“大概由于人们把绘画与设计建筑当成了相通的行业，便想到了在冀南书店担任美工的邹雅，请他来承担测绘和绘制设计图纸的工作。”

邹雅以版画、山水画出名，新中国成立之后曾任人民美术出版社副社长、副总编辑，北京画院院长。可事实上，他的版画虽闻名晋冀鲁豫边区，专业上却与建筑隔行。

邹雅到任之后，为集思广益，建议征求设计图纸，并在晋冀鲁豫《人民日报》上刊登启事：“晋冀鲁豫烈士陵园在邯郸建设，特征求烈士塔、烈士公墓、四八殉难烈士阁、左权墓及陵园大门等图案，全部采用者奖金3万元（边币），部分采用者亦奖以一定酬金，备有陵园平面图样，应征者函索即寄。”

启事刊出后很长时间，一直没有人前来应征。邹雅能够找来作帮手的，只有邯郸当地有名的泥瓦匠和老石匠。可他们都是靠祖传或投师学会的盖房修庙手艺，根本没有承担过这样规模庞大的建筑工程，甚至连水泥的标号都不懂。

无奈，邹雅只能一边学习摸索，一边设计绘制。为了寻找灵感，他几次去赵武灵王丛台、黄粱梦卢生殿揣摩古建筑的结构与布局，甚至到街上和小孩们挤在一起观看“拉洋片”里的北京故宫画片。就这样边学边改，仅初期设计就用了3个月的时间。邹雅先后设计了几套方案并绘制了数十张图样，经多次研究修改后送交边区政府领导审定，最终选用了现在的布局和建筑格式。

然而，1946年6月下旬，国民党军队突然向晋冀鲁豫解放区大举进攻，解放区被迫全面备战。不久，解放战争打响，为支援战争，减轻人民负担，烈士陵园主要工程曾一度停建。1947年3月25日，国民党军队的轰炸机，两次窜入邯郸市上空狂轰滥炸，将左权将军墓前70米处的位置炸出一个深坑，这就是现在园区内的左权湖的来历，也是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留给晋冀鲁豫烈士陵园的特殊历史印记。

其后，随着解放区不断扩大，战线不断向南推移，边区形势不断好转，陵园开始恢复建设。1948年10月，中国共产党修建的第一条铁路——邯（郸）涉（县）铁路竣工通车，为正在修建的烈士陵园运输石料提供了便利，陵园建设进入了快车道。在此期间，中原军区领导人刘伯承、邓小平、张际春、李达等，在中原前线作战的间隙，也都惦记着烈士陵园的建设，经常询问工程建设的进展，有的还给陵园题词。

1950年10月上旬，烈士陵园主体建筑完工，正门、两边楼房、烈士纪念塔、陈列馆、“四八”烈士阁、左权将军墓、湖心亭等整体为中国传统的代表性建筑，同时吸收了苏式纪念性建筑的特点，体现着亦中亦西的时代特色，既有独特的中国传统神韵，又有苏式审美风格。从兴建到竣工，经历过战火纷飞的晋冀鲁豫烈士陵园终于得以建成，共开支冀钞1.7亿元、小米241万斤。

与此同时，华北军区烈士陵园也在加紧筹划建设中。

1950年3月，华北军区作出决定，在石家庄修建“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军区烈士陵园”，并拨发了建筑工程款二百万斤小米（当时折合旧币25.8亿元，相当于币改后的人民币25.8万元）。

同年5月，华北军区会同石家庄市政府组建了“华北军区石家庄烈士陵园建设管理委员会”，陵园正式破土兴建。整个工程由邬天柱规划设计，经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张开济等大家审定，是我国建园时间较早，规模较大，建筑艺术品位较高的著名烈士陵园之一。初建之时占地面积16万平方米，主要建筑有纪念馆、纪念亭、灵堂、烈士墓等。1953年6月竣工，党和国家领导人先后为陵园题词。

1954年8月1日，华北军区烈士陵园举行了落成典礼并正式对外开放。

陵园选址有深意

晋冀鲁豫烈士陵园为何建在邯郸市区？

这还得从晋冀鲁豫边区说起。1937年7月7日，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由此揭开了中国全面抗战的序幕。八路军129师奉命奔赴华北抗日前线，创建了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1941年7月7日，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成立，辖太行、太岳、冀南、冀鲁豫四个行政区，范围北起石德、石太路，南达陇海路，西到同蒲路，东至津浦路。横跨山西、河北、山东、河南四省。1944年，全边区共19个专署、121个县市，其中山西26个县、河北42个县、山东42个县、河南11个县。

抗日战争胜利后，邯郸于1945年10月5日解放。1946年2月下旬，晋冀鲁豫边区党政军机关，走出太行山，相继迁驻邯郸市。邯郸成为晋冀鲁豫边区首府和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

1945年6月11日，党的七大举行闭幕式，通过了《关于以“七大”名义召开中国革命死难烈士追悼大会的决定》，指出：“在大会闭幕后，在延安召开扩大的中国革命死难烈士追悼大会”，并酝酿在抗日战争胜利后建立一座大规模的、有代表性烈士陵园，纪念在战争中牺牲的烈士。

按照七大精神和中央的指示，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就开始筹备建设烈士陵园事宜。为此，时任晋冀鲁豫边区政府主席杨秀峰，与邯郸市领导多次讨论建设烈士陵园的选址问题，并亲自视察烈士陵园园址。

1946年3月，晋冀鲁豫边区参议会第一届第二次会议在邯郸市召开。大会决定在邯郸建立烈士陵园，纪念牺牲在晋冀鲁豫边区的八路军总部前方司令部、政治部、129师及晋冀鲁豫军区的革命烈士。决议通过的当天下午，边区党政军领导偕全体参议员来到邯郸城南门外的园址，举行了破土奠基。

“陵园奠基时，是刘伯承司令员挖的第一锨土。”张静说，“晋冀鲁豫烈士陵园，还与朱德总司令有一段特殊的渊源。”

1948年4月，朱德总司令到晋冀鲁豫烈士陵园建设工地视察，看到工人们干劲十足，深为感动，到达石家庄后，特意寄来边币200万元，用于慰问一线工人师傅。大家一致建议把这笔钱用在陵园建设上——后来用这笔钱修建了左权将军纪念馆前的石拱桥，陵园职工都亲切地称它为“朱德桥”。

华北军区烈士陵园的园址则是朱德总司令亲自指定的。

1947年11月12日，石家庄解放。1948年初，朱德、任弼时等中央领导视察石家庄市区。经过当时的胜利公园，朱德听说这里原来是日军的“神社”，当场指示：把它拆掉改成我们的烈士陵园！

此后，石家庄市开始筹建烈士陵园，并数次进京向朱德总司令汇报工程进度。

在当时，华北军区烈士陵园的建立，依托于解放战争中成立的华北军区。

抗日战争胜利后，1948年5月21日，根据中共中央5月9日的决定，为适应解放战争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需要，晋察冀军区与晋冀鲁豫军区合并组成华北军区。

“省退役军人事务厅是烈士纪念设施的主管部门，”省退役军人事务厅褒扬纪念处二级调研员李静波说，“华北军区烈士陵园建成之初，是为了纪念在历次革命历史时期牺牲在华北大地的革命烈士。目前园内安葬着牺牲在华北地区的316位团职以上革命烈士，安放着新中国成立后牺牲或病故的900多位革命烈士、老红军的骨灰。”

园中英烈身后事

今年5月25日，是左权将军壮烈殉国78周年。

1942年5月25日，左权在十字岭指挥突围战斗中壮烈牺牲，左权是抗日战争中八路军牺牲的职务最高的将领。当年10月，左权等烈士的忠骨，被安葬于涉县石门村晋冀鲁豫抗日殉国烈士公墓，群众习惯地称之为左权将军墓。

1950年10月21日，中央政府内务部和中央军委政治部等单位主持晋冀鲁豫烈士陵园落成典礼暨左权将军等诸烈士移灵安葬仪式。左权将军等烈士的灵柩，从涉县由汽车运往武安，在武安把灵柩扶上火车运往邯郸。上午11时，左权将军暨诸烈士灵柩的专列抵达邯郸站。灵车从车站前往烈士陵园，谢觉哉、魏传统、杨秀峰、姚继鸣等执绋前导。左权将军的夫人刘志兰、女儿左太北执绋拉灵。由车站到陵园，沿路布满花圈、祭桌，邯郸市各界群众万余人怀着哀悼的心情，肃立道路两旁，向缓缓行进的灵车致敬。在哀乐声中，左权等烈士的灵柩入葬，由时任中央人民政府内务部部长的谢觉哉亲自奠土。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发来唁电，朱德、邓小平等中央领导人纷纷送来挽联，毛泽东题词“英勇牺牲的烈士们千古无上光荣”镌刻在晋冀鲁豫烈士陵园迎门而立的纪念塔上。

1952年11月1日，左权殉国10周年，毛泽东在视察黄河的归途中，专程在邯郸下车，步行至晋冀鲁豫烈士陵园缅怀左权。

李静波说：“这座陵园，是新中国修建的第一座大规模的烈士纪念设施，它有一个很明确的任务，就是将左权将军等烈士的灵柩，从各地集中到一起，让烈士有一个安息的地方，也让生者有一个纪念的场所。”

战火纷飞的年代，许多烈士就近安葬在牺牲地，直到解放战争结束后才得以陆续迁入烈士陵园。

白求恩的遗体经历了转移及三次迁葬，直到1952年迁至华北军区烈士陵园最后安葬。

白求恩于1939年11月12日在河北省唐县黄石口村逝世，年仅49岁。白求恩逝世后，由于当时形势严峻，初葬地始终没有暴露。

直到1940年1月4日，白求恩的灵柩从唐县于家寨村南狼山沟门起出抬到唐县军城南关。1月5日，晋察冀边区举行了白求恩追悼大会，聂荣臻宣读了祭文。此后，白求恩的灵柩被安葬在军城南关古阅兵场西北角的一个高坡上，晋察冀军区为其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陵墓，并在墓前立白求恩全身汉白玉雕像一尊。

1952年，经河北省人民政府批准，河北省民政厅通知，将白求恩、柯棣华的灵柩一同由唐县军城晋察冀烈士陵园迁葬到石家庄华北军区烈士陵园。

1953年3月15日，唐县政府组织人力准备起出白求恩的棺木，为了保证白求恩墓体不受损坏，工作人员从白求恩陵墓西侧挖开坑道和砖砌的墓壁，用一根大绳把白求恩的棺木拉出来。同时起出的还有一道移葬华北军区的印度援华医生柯棣华、晋察冀军区骑兵团团长刘云彪等人的棺木。

白求恩个子高，棺木是柏木的，比较大，当时用了20多个人一起动手才抬到车上。用大绳拢紧，又担心路上晃动，人们还特意在棺木两边用鹅卵石稳好。

同车运送的，还有当年为防止日军破坏而被村民掩埋起来的白求恩汉白玉雕像，这尊汉白玉雕像与白求恩的灵柩一起迁到华北军区烈士陵园——这就是今天我们在华北军区烈士陵园白求恩墓前看到的雕像，它也成为华北军区烈士陵园的标志之一。

3月17日中午，运输队到了唐县火车站。下午，白求恩、柯棣华等人的灵柩运送到石家庄火车站。华北军区烈士陵园用马车将灵柩拉回，安葬在陵园内。

“华北军区烈士陵园建成后，每年来园人数100多万人次。”华北军区烈士陵园党委书记任兆元说，“社会各界人士来到陵园，缅怀祭奠为了新中国和争取民族独立而献出宝贵生命的革命先烈。其中每年都有国际友人前来拜谒。”

白求恩和柯棣华两位国际友人安葬在陵园后，他们的家人、生前好友都曾不远万里前来缅怀祭奠，曾与柯棣华一起来华战斗过的印度医生巴苏华、爱德华逝世后，部分骨灰被送到陵园安葬。

“在河北许多烈士陵园中，还安葬着很多鲜为人知的烈士，他们同样是时代的英雄，影响着一代又一代后人。”李静波说。（河北日报记者赵泽众、尹翠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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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的评定

4月16日，退役军人事务部烈士纪念设施保护中心（退役军人事务部烈士遗骸搜寻鉴定中心）、退役军人信息中心揭牌仪式在京举行。烈士纪念设施保护中心主要承担境内外烈士纪念设施规划设计、烈士遗骸搜寻鉴定、烈士事迹和遗物收集整理，以及开展相关国际交流合作等工作。对于加强烈士褒扬纪念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烈士”是国家授予为国家和人民而英勇献身的公民的最高荣誉性称号。烈士评定（批准）是烈士褒扬工作的基础，是国家授予公民最高荣誉称号的过程，是一项严肃的政治工作。目前，《烈士褒扬条例》是我国烈士评定（批准）工作的重要法规依据之一。

新中国建立初期，国家先后颁布了《革命军人牺牲、病故褒恤暂行条例》《革命工作人员伤亡褒恤暂行条例》和《民兵民工伤亡抚恤暂行条例》三部法规条例，面对的主要对象是革命军人、革命工作人员以及参战民兵民工。

“1980年，国务院颁布的《革命烈士褒扬条例》,将烈士评定的范围扩大到了全体人民，规定了批准为革命烈士的五种情形”，省退役军人事务厅褒扬纪念处二级调研员李静波说。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不断发展，《革命烈士褒扬条例》已经不能完全适应新形势下的烈士褒扬工作实际，亟须出台一部比较系统完整、与时俱进的政策法规。2011年8月1日，《烈士褒扬条例》正式颁布实施。其中，烈士褒扬金制度是最重要的创新和突破之一。明确规定了烈士遗属在享受抚恤优待的同时，还可享受国家发放的烈士褒扬金，标准为烈士牺牲时上一年度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30倍。

2019年8月1日，国务院颁布新修订的《烈士褒扬条例》，首次将烈士保护纳入党和国家功勋荣誉表彰制度体系，并在评定程序上增加了为烈士遗属颁授《烈士光荣证》环节，增强烈士遗属的荣誉感和获得感。

今年，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广大干部群众尤其是医务工作者和防疫工作者舍弃个人安危，英勇奋战在防控一线，有的同志不幸牺牲。为此，退役军人事务部、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联合印发《关于妥善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牺牲人员烈士褒扬工作的通知》，规定了烈士评定（批准）范围，要求各地认真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牺牲人员烈士评定工作。（文/河北日报记者赵泽众）